身為別人口中「做生意嘅文青」,就算於異國生活,去美術館是例行公事,雖然我不懂,偽文青的重點就是打卡和不懂裝懂。城中的美術館早幾個月重啓,難得地,我對一個小角落的專題有興趣:電影院。其中引用Jean Turley這句:「Cinema was everything for working-class people. It taught us how to love, who to be.」一言驚醒,電影教會我的事。
還記得童年時,第一次入戲院,看的是一齣改篇自歐洲繪本的動畫,關於一隻小動物尋親的故事,不知何故,哭得死去活來,那年我才三、四歲。懷念舊式戲院的大銀幕,特別深刻的是在座位轉身抬頭,看到墻上透出光速的小方洞,姨姨指著那兒,說電影就是從那裡來。童年的我,就如意大利電影《星光伴我心》(Nuovo Cinema Paradiso) (1998)的小主角一樣,被那些光線吸引著,卻從沒想過,電影教我怎樣愛,成為一個怎樣的人。
出發前沒有想過,在英國入戲院看港產片比在香港時多,亦比在香港的朋友早看《阿媽有咗第二個》。反而,當時有預期可以看到已經沒有機會在香港看的電影,亦確實在教會看過一齣紀錄片,但因病錯過了七月初在戲院公映的《少年》,實屬遺憾。
但是,港產賀歲片,大學畢業以後,就算在香港也不會入場看。所以起初也猶豫是否看《闔家辣》 。最終因為一票只是£5而確定入場,哪怕是可以預料的劇情。早已知道胡子彤與吳君如的母子關係戲份不多但感人,觸動我的亦是二人車廂中的一場戲。但不是宣傳用上這句「係咪唔走唔得呀?呢度我屋企嚟㗎嘛」,而是胡子彤去意已決的沉默,得到吳君如的回應,大意是:如有需要,可以回家。
這對身處海外的香港人來說,談何容易?先不論城市,對部份香港人來說,即使是家門亦未必再常開,可說是有家歸不得:對一些人來說,面對本來就緊張的家庭關係,這個難得離開的機會,也是一種處理手法。每個人或多或少,由個人、學校、工作、社區以至社會層面,可能都有著在我城經歷的遺憾和失落。儘管不是緊張的關係,也許是令人痛苦的回憶,在家庭、城市裡曾經發生的種種。如果視出走為一種 「逃避」或「解脫」,回頭,又意味著甚麼?還有回頭的空間嗎?
後來入場看《阿媽有咗第二個》,子軒聲嘶力竭地哭訴,何以這個家的事要經由雜誌封面才道。這一句,更是說到心坎裡:明明是愛惜家庭的一員,卻換來如同局外人的位置,未能參與決策甚至未被知會,對家的愛只得到如同「奈何明月照溝渠」的痛。偶爾回想起這幕,發現與《闔家辣》Coba的經歷某程度上互相呼應,這算是「孩子的不幸」嗎?《阿媽有咗第二個》內,子軒與美鳳關係鬧僵後,為家庭的變化而在離港升學的計劃中徘徊;方晴向美鳳這個經理人「阿媽」提出赴韓受訓的「條件」和最終決定;跟《闔家辣》裡胡子彤與吳君如這一幕,提醒我們:去留之間要考慮的個人學習、工作未來,和家庭關係。而現實裡,每個香港人去留的原因亦未必只要這些,還有更多電影沒有說明的事。
去或留,每個人要考慮的因素都不盡相同。對外人來說,去留的決定看似理所當然,在《阿媽有咗第二個》裡,同學們都認為學業優秀的子軒會到海外升讀心儀又有前途的學科,子軒考慮的卻不是這些聲音,如果未有做到大家認為的結果又會怎樣。正因每個人重視的都不一樣,最終決定,又怎會只是人云亦云,別人、甚或是社會所說的一回事。重要的是:我們要按自己珍重的價值而行。如果只聽從別人的分享和經驗,慌忙決定,換來的可能是更多遺憾。
今年五月,在網上主持過一個「去或留,香港家庭的抉擇」講座,網絡宣傳得到hater回應,也許被認為是煽動甚麼吧!感謝主辦單位的邀請,願意支持這個「敏感」題目。從中有機會更直接聽到、感受到香港人的㥬惶:在急於尋找資源,了解資訊的同時,失去了聆聽自己決定何來的空間。但願各位都有安全的空間,審視與家人、朋友、我城的關係,按自己的價值觀、夢想、盼望和信念去做決定,這比聽別人的經驗來得更重要,因為亦影響著在未來,屬於自己的應對方案和行動計劃。就算已移居,亦祝願大家在感到迷失或未能適應時為自己提供空間和機會,重塑夢想,尋找方向,梳理過後,再踏上充滿挑戰和未知的前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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